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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卡車羊架子

發布時間: 2025-05-11 11:43:33

⑴ 陝西八大怪都是啥

陝西八大怪具體如下:

一、【房子半邊蓋】多見於關中農村,通常房屋呈「M」型,習稱廈子房,兩個半邊房子對稱修建,中間開門。功能:山牆高聳,安全防賊;牆厚屋高,冬暖夏涼。這種房子結構也區別於官房,古時的衙門或廟宇均為人字形弓脊房,窗戶是敞開在外的。這種結構讓農村人感覺不安全,還是房子半邊蓋,兩對檐呈「M」型,四周高牆厚門,夜裡睡覺心裡踏實。

二、【手絹頭上戴】關中人稱手絹為「帕帕」,昔時關中農村婦女頭上一年四季都頂著帕帕。功能:妝飾點綴,防塵遮灰。民間歌謠:「瓜女子,納底子,納不過,吃黑饃。」昔時娶媳婦,年輕人有玩鬧「搶帕帕」沾喜之習俗。另外,昔時關中農村人去「吃湯水」時,口袋裡時常是裝著「帕帕」的,謂之「湯水帕帕」。便於擦嘴么,我看這比現代人用餐巾紙擦嘴更環保。

三、【不坐蹴起來】昔時關中鄉下的老漢小伙習慣於疙蹴在凳子上,常見有人疙蹴門前的碌碡上,端著大老碗邊吃邊聊,也算是一種原生態的農村文化現象吧。猜想或許古時的「軍戶」有關,紇蹴著便於隨時起身奔跑,一有敵情,撂下飯碗就走,故習而廣之。曾有女戰友學陝西話,說:「有板凳你蹉哈(坐下),莫有板凳你疙蹴哈。」

四、【鍋盔象鍋蓋】民間烙鍋盔有大有小,大者叫鍋盔,小者叫飥飥。關中農村鐵鍋的直徑,大概有六七十公分,烙鍋盔的時候,就可著鍋的大小做面餅,厚約一指許,放入鍋內,灶火用麥秸燒,剛烙好的鍋盔外焦里軟,很好吃。飥飥便於攜帶,現今多用於吃羊肉泡。據考證,鍋盔始於先秦,便於士兵行軍打仗攜帶。世傳昔日大秦帝國的兵士,就是吃著鍋盔滅掉六國的,或許「干糧」一詞來源於此。

五、【辣子一道菜】關中人吃飯,頓頓不離油潑辣子,面條再香,沒有辣子,就不高興。吃辣子習俗或許與關中外來移民有關,據史書記載,明清時期,陝西從四川、湖北等省招募了大批農民,定居關中開荒種田,自然也把喜好吃辣椒的習慣,帶到了關中。另外據當地民間傳說,辣子維生素含量高,吃辣子對眼睛有好處。關中民謠:「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三千萬兒女齊喉秦腔。端一碗面條喜氣洋洋,沒調辣子嘟嘟囔囊。」

六、【面條象褲帶】關中號稱「八百里秦川」,自古是小麥產糧區,當地人以吃麵食為主。於是面條就有了很多種傳統的吃法,臊子面、油潑面、乾麵、湯面、出湯面、碎核面、piang piang面等等。單就說這「biang」字,筆畫繁多,結構復雜,文化味很濃,它是陝西關中地區一種麵食獨特的專用詞。但字典里查不到,辭海里也沒有,外地人更不認識。

有關這個字的寫法,千百年來關中民謠雲:「一點飛上天,黃河兩頭彎,八字大張口,言字往進走,左一扭,右一扭,東一長,西一長,中間夾個馬大王,月字邊,心字底,右邊鉤刀掛麻糖,坐著車車逛咸陽。」按順口溜寫下去,在你的眼前就會出現一個古樸端莊、活龍活現的「biang」字來。

這曲里拐彎巧妙幽默的「biang」字組合,既概括了產地特性,食者感受,工藝要領,製作者辛勤操作,又體現了秦人心底寬長,有稜有角,大苦大樂的性格特點和爽快精神。「褲帶面」只是其中的一種,亦稱扯麵,事先用鹽水和面,醒面一兩個時辰,然後開始揉面、擀麵、扯麵。通常寬約二指許,厚約一分硬幣許,長約六七十公分不等,就象褲帶一樣。沸水煮熟,老碗盛了,圪蹴著吃。

七、【秦腔吼起來】據考證,秦腔雛形始於秦漢,形成於唐宋,盛於明清。秦腔旦角聲韻根據劇情需要,或委婉纏綿,或悲哀凄傷。秦腔生角的唱腔一般激越高昂,特別是秦腔凈角的唱腔,如同怒吼一般,臉憋得通紅,民間俗稱「努大將」。

秦腔根植於民間,秦人大多數都會或生或旦的唱幾句,或許吼秦腔是秦人宣洩情感的一種方式吧,近十多年來,陝西台《秦之聲》更是火得很!叫我說:你高興了,吼秦腔么!你頗煩了,吼秦腔么!你難過了,吼秦腔么!我看過很多劇種,唯有秦腔能把人唱哭!尤其是聽了秦腔哭音曲調,你不想哭都由不得你,這就是秦腔的魅力!

八、【碗盆分不開】以前關中農村,家家戶幾乎都有好幾個「老碗」,這「老碗」大如小盆,很適合飯量大的小夥子使用。過去農村人吃飯,喜歡端上老碗,到人多處圪蹴著邊吃邊諞,老碗盛飯多,既省去添飯的麻煩,又不耽擱諞閑傳。

這種粗瓷老碗,多出自銅川陳爐鎮,昔時富平流曲、曹村、薛鎮一帶村民,很多人從事販老碗生意。現如今農村人跟城裡人一樣細法,吃飯用的都是白光白光的小碗了,那種粗瓷大老碗幾乎很難見到了。

⑵ 陝西八大怪都是啥

老婆帕帕頭上戴,家家房子半邊蓋;
板凳不坐蹲起來,面條寬得像褲帶;
鍋盔大的賽鍋蓋,油潑辣子一道菜;
秦腔大戲吼起來,姑娘一般不對外。
這膾炙人口的陝西八大怪順口溜,可謂是關中地區的漢族民風民俗,不僅體現了關中地區整體的文化風貌,更體現了當地的麵食的悠久歷史根源。
老碗,陝西方言中的大碗。老碗面,是陝西麵食文化中的典型代表;是最形象的陝西民俗文化的生活寫照。正所謂:秦人捧老碗,笑顏挑寬面;端碗老面喜地歡天,沒放辣椒吹鬍瞪眼。

⑶ 於堅文石美文摘抄

於堅,男,1954年8月8日,出生於昆明。雲南師范大學文學院任教、雲南作家協會副主席。「第三代詩歌」的代表性人物,強調口語寫作的重要性。出版有詩集《詩六十首》、《對一隻烏鴉的命名》、《一枚穿過天空的釘子》。作品有《作品111號》《怒江》《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避雨的鳥》《在詩人的范圍以外對一個雨點一生的觀察》等。曾獲魯迅文學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2002年度詩人獎,《聯合報》十四屆詩歌獎,人民文學詩歌獎,首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
文石
於堅
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在位於布宜諾斯艾利斯圖庫曼大街自己的房間里等著一個從中國發出的快遞。他已經等了一個多星期。博爾赫斯每天得閑就要朝通向門廳那頭的窗子張望。如果快遞員來的話,門廳的玻璃板上就會出現一個淺藍色影子,然後門鈴就響了。他家門鈴的聲音很好聽,一種布穀鳥的叫聲,是瑪麗亞·兒玉從東京帶回來的。他家窗子外面是一座被鐵矛柵欄包圍著的花園,種著皇冠草、大麗花、龍牙花、劍麻和一棵棕櫚。如今,運輸業是世界歷史上最繁盛的時期,狂沙般的包裹通過航空網、公路、鐵路、輪船、飛機、火車、卡車、輪船、快艇、摩托、麵包車、皮卡、電動單車、小跑……運往世界各地。世界大戰已經停止多年,戰壕和坦克履帶留下的轍早就被農田水泥垃圾重新填平了,九死一生這種事倒成了包裹們的專利,這些行軍包似的傢伙穿越各式各樣的空間就像穿越火線,當然啦,這些火線並沒有火,它們由各種大大小小的倉庫、碼頭、報關單、傳送帶、探測器、史賓格緝毒犬、盜竊集團、貪污分子、PP打包帶、PET打包帶組成,稍有差池,一個包裹就會在某個殘忍的下午被悄無聲息地斃掉。而這個被五花大綁藏在保險櫃般的包裝里的尤物乃是某人、某個家庭甚至某個單位……朝思暮想的心愛、牽腸掛肚、隱情、賭注、希望、未來等等,其嚴重性也彷彿是一個鋼盔剛剛在戰壕里露出來,就被一槍給崩了。每天都在激越世界的普遍喜訊哪:您的快遞到了!宇宙已經解體,星星一個個砸下來,每一顆都是寶貝——嚼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看的,當然還有石頭。這個世界有多麼復雜,這些包裹就有多麼千奇百怪。百貨公司的快遞一般都是一個長方或者正方的標准紙箱,官樣文章,PP封條上貼著標簽,千篇一律。收件人不在家的話,快遞小哥都懶得往門口放,電動車也不下,只要沒貼著「易碎品」的封條,掂掂也不重,沒事,朝門口一擲,投籃。淘寶網上私人出售的東西就不同了,包裝五花八門,相當有個性。看包裝就可以大略猜著賣主是個什麼德性。用紙盒裝的有,用木條打包的有,用裝過酒的舊紙箱裝的有,用塑料袋包裹的有……有一次義大利寄過來一個木條箱,木條箱裡面是一個裝過方便麵的紙箱,紙箱裡面是另一個紙箱,就像中國套盒,內部一包包都是博爾赫斯在博洛吉亞的古董店裡淘來的玻璃瓶子、鐵鑄煙灰缸、鹽巴罐、非洲木雕什麼的。賣主用各種材料包著裹著。大大小小,鬆鬆垮垮,就像一個垃圾堆。會不會藏著一窩子老鼠啊,快遞小哥在一旁嘀咕著,他得待收貨人檢查了沒有破損才能離開。一包包拆開,像是在解剖一堆死雞,有股子陳年舊貨店裡的味道。當然了,每剖開一隻都要激發博爾赫斯的一陣狂喜,好東西呵,完好無損!老闆還外帶送了一對中國北方瓦檐上的陶鳥,差點沒找出來,用幾張故意揉皺的義大利《晚郵報》裹著,塞在一個旮旯里,已經與撕下來的包裝物混為一談,幸好博爾赫斯再刨了一遍。相當之美,像是畢加索作的。這個賣家覺得博爾赫斯要的這些東西沒意思,不掙錢,佔地方,便宜清倉,博爾赫斯欣喜若狂,一口氣就挑了七件。有的賣家不同,一個便宜貨,寄之前還發個簡訊給博爾赫斯,「打開時千萬小心呵,手指相當細,不要弄碎了」雲雲。包裹得像是此物價值連城,裹了一層又一層,PP打包帶、蜂窩紙、手紙、假絲綢,每一層都用玻璃色膠帶紙裹得嚴嚴實實,可恨的牢固,相當難整,令博爾赫斯心急火燎。他有輕微的帕金森綜合征,急躁的話,手就會發抖,對不準目標。已經滿頭大汗,還是看不見菩薩真面目。最後那個越南12世紀製作的泥塑觀音終於出場,安靜地躺在一塊粉色的中國綢緞上,像是剛剛從胎盤里取出來的嬰兒。博爾赫斯鼻子一酸,幾乎流淚。有個賣家忍痛割愛後還發來簡訊:好好保管吧,我祖父的東西。是一個印度寄來的銀子打造的僧缽。也有大大咧咧的,一個寶貝,用幾層報紙隨便裹裹,膠帶紙一紮就寄過來。上帝保佑,千辛萬苦,渡海行路,汽車火車,這個碼頭摔,那個貨倉滾,在快遞小哥的電動車後座上一路狂顛。打開了,裡面是一個俑,埃及法老陵墓里的小件,沒碎。
此刻,博爾赫斯等著一件古董。正確地說,是一塊石頭。這塊石頭來自中國,目前正在越洋過海,從一片大陸轉移到另一片大陸。手機上的信息顯示,這個包裹將在近期送達。博爾赫斯睡不好,心神不寧,不斷地朝門廳那邊張望,把自己搞得很疲倦。兒玉拿了個枕頭來給他墊著頭,他又睡著了。臉朝著門廳,一隻手搭在沙發扶手上,輕微的鼾聲從塞滿白毛的鼻孔下面的牙床里溢出來。他不年輕了,已經六十七歲。他的夢不成整體,大大小小的碎片,漂浮在一片黑暗的大海上,閃閃爍爍。每片不超過一刻鍾,他醒來,又睡去,就像那些正在被販毒集團審問的嫌疑人,只是每次澆醒他的不是一盆冷水,而是他幻聽到的門鈴聲。在一個碎片里,博爾赫斯夢見他的石頭碎了,一隻箱子被月亮挑開,裡面的沙瀉出來,消失在馬桶里。他清醒的時候,曾經特別交代賣家,必須讓快遞公司在包裹上貼個標簽:「易碎品」。他知道他們有時候會貼,有時候不會。在另一個碎片里,他夢見他的包裹像個馬拉松運動員在地球表面飛跑著,抱著個炸葯包。或者坐在所羅門王的那塊飛毯上,還唱著歌呢。總之,這塊石頭令博爾赫斯盼星星盼月亮,已經牽掛了半個月,無法正常入睡。兒玉束手無策,她知道只有收到那塊石頭,博爾赫斯才睡得踏實。
博爾赫斯並非富人,圖書館館長的薪水加上寫小說的稿費只是令他維持一個接近中產階級下層的生活水平。他的小說看的人不多,那本《交叉小徑的花園》並未為他帶來多少版稅,夠買半架書而已。倒是這位謙虛的作者給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讀者留下一個傲慢孤僻的印象,往往將他的書束之高閣,不是在家裡,而是在書店。他的散文像是小說,小說像詩,詩又像散文,散文又像是隨筆,隨筆又像是文論,文論又像是小說。某種字母游戲編結起來的中國套盒、迷宮,一般人很難得其門而入。但是作為文人,他還是自愧不如阮元,至少手藝比阮元差了兩樣。他不能畫,也不能寫毛筆字。阮元則是押韻、作文、畫畫、寫字、考據五毒俱全,還收藏石頭。此人甚至領導了中國清代的「碑學運動」。博爾赫斯眼睛還看得清楚的時候,收集了許多藝術品,這嗜好是向蘇軾學來的。他在一本宋代的中國書里讀到,蘇軾當年住在開封的時候,每天一大早,他家屋頂剛剛冒起青色炊煙,兜售古董的小販就在大門外面候著了。竹篾編的籮筐里都是用麻布、棉布、廢棄的宣紙甚至茅草、稻草裹著的各種舊物以及搞不清是不是舊物的玩意兒,都是他們走村串巷收來的。蘇東坡信奉「不美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臨死還在掛念美的命運。正是通過蘇軾,博爾赫斯才結識了阮元。在蘇軾看來,美不僅僅是個概念,美是生活。美是對萬物有靈的上手、轉喻。美本身是看不見的,先驗的,必須通過文人的上手、手藝,系辭焉,轉喻於語言,美才會敞開。陸游說,言之不文,傳之不遠。文人們「游於藝」,上手、點撥、加持,將萬事萬物先驗的、本具的靈性轉喻於語言,美因此可以在大地上傳遞流布,這個地方的美傳到那個地方,那個地方的美傳到這個地方。人們一方面各美其美,一方面又可以共享,孔子稱為「詩可群」。博爾赫斯明白,正是美,令他從蘇軾找到阮元,他們成了一個群。從前,群的范圍僅限於各個民族、地方。如今,互聯網令「群」的范圍遍及整個世界。比如博爾赫斯,他加入的一個「死海古卷」群,微信好友就遍及幾乎整個歐洲,還有美國、日本。人倒不多,可都是各地的頂級的「死海古卷」研究者。至於普通人,他們雖然不是專業文人,可是他們的日常生活,美也是不可須臾或缺的。「百姓日用而不知」——一塊雲、一道光、一棵樹、一擔水、一口井、一個盤子、一雙鞋、一碗正在鋪著白桌布的雞翅木小圓桌上冒著熱氣的燜肉面條、一塊法國普羅旺斯地方產的松露乳酪、一塊波哥大叢林里運來的土紅色方糖、一罐北威爾士安格西島產的海鹽……都是美的,沒有人願意與不美的事物為伴。詩可群,美將人們團結起來,彼此尊重,愛慕,我的美美好你的生活,你的美美好我的生活,美美與共,日子更上一層樓。當然啦,關在監獄里的犯人除外,醜陋就是對他們心靈的嚴重懲罰,比刑期還嚴重。美是生活、行為,是與萬事萬物建立超越性關系,「物物而不物於物」。總之,人一旦從唯物的動物叢林出來,美就開始了。在給同行張文潛的信里,蘇軾說:「先帝晚年甚患文字之陋,欲稍變取士法,特未暇耳。議者欲稍復詩賦,立《春秋》學官,甚美。仆老矣,使後生猶得見古人之大全者,正賴黃魯直、秦少游、晁無咎、陳履常與君等數人耳」。博爾赫斯相當羨慕,恨不得自己也在蘇軾這個名單上,可惜蘇軾開列這個名單的時候,博爾赫斯還沒生下來。博爾赫斯也信奉不美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這位老先生每天、時時刻刻、分分秒秒、方方面面都處於美的包圍中……他的麵包、他的咖啡、他的手杖、他的桌子、他的鞋、他的浴缸、他的馬桶……當然還有他的書、他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玩意兒,博爾赫斯收了不少。他書房裡有十多個書架,書架空出的地方放著各種擺件。石雕、青銅、照片、瓷器、木雕、泥塑……並不是什麼價值連城之物,美而已,養眼,每每上手就心中一喜。寫作之餘,身材微微發福的博爾赫斯喜歡在這些書架之間散步,沿著那些深綠色的破綻百出的地毯,走到一處,捧起一個瓜地馬拉的印第安人做的陶俑端詳一番;再到另一處,摸摸那個銅鑄彌勒佛的肚子,或者找出一個19世紀英國產的達爾文望遠鏡,朝著一本書對焦,將那羊皮封面上一個可疑的血斑仔細端詳一陣。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那些畫廊里,隨便一件作品都大模大樣,幾百萬、幾十萬、幾萬。博爾赫斯買不起。他喜歡在淘寶上淘。淘寶真是個了不起的發明,這種阿里巴巴集團開發的網路上的虛擬拍賣行甫一推出,不到一年,就將世界上那些蜂巢般的私人房間里的大量寶藏曝光了。商家趁機佔領自己做夢都想不到的地球那面的市場,私人也不甘示弱,紛紛將自家的各種寶貝放到網上,展示、炫耀、開價。觀察家驚呼,全球化時代已經全面到來。像博爾赫斯這樣的大部分時間閉門不出的陰郁主顧,也可以窺見大洋那邊某個小島上的「艾米莉」式的老處女的貞節首飾。博爾赫斯驚訝地發現,這個世界竟然藏著這樣多的寶貝,就像海底的沉沙。人類已經創造儲存了如此巨大深厚的美礦,自己卻無所謂,漫不經心、暴殄天物。有個90後,將自己祖父一百年前在昆明武成路地攤上收來的華寧窯的泥塑關公像幾百塊錢就出手,只為籌錢買一輛德國造的跑車。這個明代匿名工匠的作品,就是放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也要用一盞射燈照著。教授博爾赫斯不喜歡博物館這個詞,他認為博物館這個詞遮蔽了美,聽上去只是物的展覽館。孟子說:「充實之謂美。」美必然寓居於某物,虛無縹緲的美沒人知道那是什麼。美是一種證實——文字構件、泥巴、石頭、金屬、氣候、花朵、馬廄、沼澤地……甚至出恭——無不美。莊子說,道在屎溺。瞧那個愛爾蘭人喬伊斯將出恭這件事寫得多美,但是,物本身不是美,美是人對物的升華,手藝、眼光、語言……沒有這些,沒人知道美是什麼。他認為博物館應該叫作博美館。博物館這個名很俗,只暗示物有所值,美是無價的。對於人類來說,萬物都是文物,都是美的現成品,只在於發現、指出、說出。小便池,在一般人看來只是小便池,在杜尚看來,那是泉。在淘寶上,大多數的美物並不貴,便宜得可恥。在拍賣公司和藝術沙龍里,人們對天價津津樂道。畫廊為美指定了以價格排名的標准。而在黑暗的、賣主和買主永不露面的、人民的淘寶網上,美的標准依然天真原始,宗教式的、不確定的,依然是土著人在岩壁上畫出來的時候的那一套。作者自發地敞開、揭幕,「修辭立其誠」,自以為是的神靈具象、出場、在場。觀者開眼、驚喜、受洗、感激、覺悟、共享、得到超度……這是一種語言的祭祀,興觀群怨、邇遠、多識。真實、袒露、直截了當。價錢不是第一位的,無人會首先想到價值這種東西,它們不是商品,召喚的不是價格的有而是靈心儀的無。淘寶就像賭博,不確定那玩意兒是不是寶,有可能價值連城,傳諸後世。有可能只是你敝帚自珍。重點在於淘寶者自己的痴迷、喜愛。博爾赫斯總是能以低廉的價格,在淘寶網上買到他喜歡的寶貝。他眼光不俗,自命不凡,畢竟他是一點陣圖書館館長,博覽群書,而且去過無數的博物館,上手過數千件寶貝。他和蘇軾一樣當仁不讓,他認為美的,那就是美。他家彷彿就是個神廟,萬物有靈,盡美盡善,他自己則是住持或者供養人。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文學圈難得見到博爾赫斯的身影,他很少出門,自家就是個神廟,下凡干什麼。他每天穿著拖鞋和那件兒玉她媽媽送給他的杭州產的乳酪色真絲睡衣,不是在書架前翻翻十九世紀在威尼斯出版的精裝大網路全書,就是在把玩一塊石頭。這些出處不明、真假難辨的舊物令他可以「追憶逝水年華」,不只是他自己的逝水年華,而是時間的逝水年華。然後他踱步回到書桌坐下來,點支雪茄,寫點什麼。然後和兒玉一道享用晚餐。一份西班牙餃子,一盤沙拉,幾塊切小的乳酪和一杯檸檬汁。然後他就回到他獨有的黑暗裡、最深處,沉思默想。兒玉則看電視。
有一天博爾赫斯躺在沙發上翻手機,突然眼前一亮,屏幕上出現了一塊石頭。這是一塊中國產的大理石畫。博爾赫斯相當稀奇,他從來沒見過這種作品,黑白灰綠相間的塊面、線條,有點米羅、塔皮埃斯、波洛克或者莫蘭迪的味道。賣家介紹說:「這塊石頭叫作『烏雲紅日』,方幅,高九寸,橫七寸。中橫綠色山,山上雲氣層疊垂盪,山下坡陀有紅黃色如日光照山。又有似樓側山牆者,恰在坡左。左角刻『揚州阮氏夢詩書畫石』以及阮元的一方篆文印。石背亦有『烏雲紅日』之意而不及正面。惟雲際有四白痕,宛然如人指。間有瑩白之處,向燈照之,能明如鴨卵殼。」這段文字譯成了英語,博爾赫斯讀罷還是不甚了了,但是圖片上確鑿無疑是一塊石頭,肅穆、荒涼、沉默、深厚,不可測度。令他想起史蒂文斯的一首詩:
容器之事
我的容器放在田納西州
孤立小山頂 邋遢荒野
挺身而出朝它涌來 它是圓的
彷彿高大天空的出口 君臨大地
灰色的 光禿禿 沒有給鳥
或灌木叢帶來什麼好處
就像這個州其他事物
博爾赫斯的眼光當然不俗,就是整個布宜諾斯艾利斯都從來沒有見過一幅大理石畫,他也看得出這是一幅傑作。震撼他的是,這幅畫並不是某個畫家的作品。「自然的鬼斧神工」,一位中國評論家這樣寫道,西班牙語、英語、法語或者德語都沒有這個說法,博爾赫斯不知道這個成語。現在他知道了,迫切地想看到實物。「鬼斧神工」!
這種石頭畫來自中國雲南省大理州點蒼山的石灰岩中,畫面就像中國的水墨畫,以黑白為主。有范寬式的氣象萬千狀、有董源式的草木蔥蘢狀、有煙雨迷濛的江南景色;有李成式的平遠蕭疏、林木清曠;范寬式的重巒疊嶂、雄渾蒼茫,有「米氏雲山」、龔賢式的古拙、珂勒惠支式的粗狂、馬蒂斯式的塊面、羅斯科式的塗層、克利式的抽象、透納式的黃昏、莫奈式的朦朧、擔當式的狂野、趙無極式的隨意、基斯·哈林式的塗鴉……只是作者是隱身的、匿名地藏在黑暗裡的造物主,被大理地區的石匠指認出來。這種石頭畫與中國的那個世界觀「道法自然」有關,如果自然是道之所在,那麼師法造化,藝術品就是道的寓所、表象。莊子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李白說,「大塊假我以文章」。宇宙、自然、大地、萬物本來就是藝術品,美是先驗的。「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人只是敞開天生之美,游於藝,為這些先驗的美去敝罷了。文明,就是以文明之,以文照亮萬物萬事隱身在黑暗中的大美。大理石畫有點杜尚那種將現成品轉移到博物館或者克里斯托弗用包裝材料包裹大地的意思。所以,中國文人又把大理石叫作文石。
中國畫博爾赫斯是知道的,他書架上就擺著日本東京出版的宋代、明代、清代的山水畫冊。但是他不知道文石,不知道「水墨」也會出現在石頭上。「南雲石幅天生奇,奇乃造物為畫師。煙雲雨雪各有態,高山流水分四時。造物筆墨何手持,何年穴山為畫師。豈獨勝於畫師畫,更得巧合詩人詩。」博爾赫斯拍案叫絕。遲疑了一天一夜,決定出手拿下。淘寶上的東西,決心下晚了,很可能被別人捧走。博爾赫斯經歷過幾次這種痛心,有一回看上了一把舊椅子,嫌貴,猶豫了兩天。第三天下午在書房找書的時候,忽然想到如果那把綠色絲絨面子的、路易十五時期出產的、洛可可風格的靠背椅,置放在這排專門用來聚集但丁《神曲》的各種版本的桃花心木書架下面會多麼合適,他就不必將這些貴族氣十足且笨重無比的版本搬來搬去了。可惜他打開手機去付款的時候,他收藏的寶貝頁面出現了一個殘忍的章,圓的,中間有一行字:賣掉了。各位喜歡看書的看官或許會問,這個博爾赫斯難道不是個盲人嗎?這是一個鮮為人知的小秘密,他那雙叼著鑽石的老鷹般的眼珠哪,看書、看古董、看天空、大地、看女人、看《面前的月亮》、看指南針……的時候火眼金睛,一目十行。看麵包啦、火腿腸啦、機票啦、汽車的安全帶啦、超級市場的標價牌……的時候,他是個瞎子。拄著手杖,還要有人扶著,要不然這個可憐的糊塗蟲根本沒法活下去。其實瑪麗亞·兒玉並不確定她丈夫到底瞎還是不瞎,如果他果真是個瞎子,他又怎麼能看見她是兒玉呢。「瑪麗亞,我看到你的輪廓了,真的!」這種話有時候並非謊言。老天都會開眼,何況博爾赫斯,他是有第三隻眼睛的人,就像那個誰來著?二郎神楊戩。這塊石頭賣主開價五千。博爾赫斯第一次出價一千五百,第二次一千八百,第三次二千,第四次二千五百,成交。他在手機屏幕打開支付寶,輸入四個數字,付了款。其實博爾赫斯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塊石頭掛在閑魚上已經一年多,根本沒人搭理,賣主原來打算賣八千美元,降了幾次價都無人問津。二千五百美元脫手,賣家大喜過望。他握著手機對幾個正坐在他店裡喝茶的同行說,這個老外是個憨包,竟然捨得出那麼多錢買塊石頭,合人民幣一萬五啦。這塊石頭是他爺爺放在家裡的雕花大床底下的,與各種棄物混為一談。雕花大床賣了,床底下的垃圾准備統統扔掉。這塊石頭抬到院子里見了光,才發現架子是紅木的。他知道紅木很貴。石頭不值錢,架子會值點錢。東西相當臟了,用洗滌液、開水洗了幾遍,石頭上竟然顯出了幾行字。他上學上到小學五年級就失學了。石頭上的二十來個字,他只認得阮元二字,其他字都不識。搜網路,發現是個名人。趕緊請他的老同學幫著認全了上面的字,就在閑魚放出照片,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石頭,要不是從床底下拖出來,他見都沒見過。胡亂標了個價,他的小算盤是先漫天要價,然後再慢慢降,沒想到天還沒有塌下來,石頭就出手了,二千五百美元咧,大喜過望,遠遠超過了預期。放下茶杯,同行中有一人要見識見識這塊賣了二千五百美元的石頭,就找出照片給他看。有頃,拍拍大腿說,老弟啊,你放大漏了,這是塊清代的大理石,還有阮元的印,至少值兩萬美元,以後還不止呢。阮元你知道是誰嗎?是誰?道光六年的雲貴總督。什麼是總督?就是省委書記兼省長,而且管兩個省,相當於成都京區司令員兼政委。一般都是政治局級別的。這塊石頭,阮元自己出的《石畫記》裡面都有圖呢!賣主點頭笑笑,是了是了,賣掉就不提了,大家繼續喝茶。
石頭已在路上。博爾赫斯輾轉難眠,擔心它碎掉或者消失掉。石頭的命運前途未卜,那條路險象環生。野蠻裝卸像瘟疫那樣四處流行,人們對一切被包裹、隱藏、遮蔽、幕後的東西一概懷著福爾摩斯式的好奇心,他們嫉妒秘密,仇恨那些守護秘密的行為、設施。大大小小的業余偵探、告密者、盜墓者遍布世界各地,幸災樂禍、居心叵測地等著包裹們露餡,這種氛圍自然不利於包裹的傳送。它們一旦交給快遞公司,那就只有自求多福了。如果沒錯的話,博爾赫斯買到的可是一塊18世紀就從蒼山深處取出的石頭,出世至少一百五十年了。這長征,夠令人擔心的。博爾赫斯不停地打電話給順風公司,追問這塊石頭的下落,那些中國人總是用勉強可以聽懂的英語說,您放心吧,老人家,快了,快了。
促使博爾赫斯下決心拿下這塊石頭的是一通電話。就在他為那塊大理石輾轉反側的時候,電話響了,本雅明從巴黎打來一個電話。本雅明是個滿頭鬈發的狂人,戴著近視眼鏡,也不知道他是真看得見還是假看得見,他每天都在琢磨寫作這件事。博爾赫斯從童年時期就不大睡得著,在晚年失眠就更嚴重了。電話沒有普及的時代,他在黑暗裡等著雞叫或者教堂的鍾聲,後來就等著電話。電話是失眠最好的解葯,只有電話鈴聲才令他的失眠不那麼難熬。這個來電要請教隱喻與轉喻的關系,那個電話討論埃及托勒密王朝為什麼禁止向帕加馬人輸出莎草紙,帕加馬人又是何時發明了羊皮紙。他的電話大多數是漫長的,兩三個電話,一個夜就混過去了。這天十點半左右,鈴聲響了,博爾赫斯一把抓起電話,矯健得就像是警察局正在破案,守著群眾檢舉揭發的電話響起的偵探。本雅明是巴黎幾個最偉大的失眠者之一,他的聲音激動得有點結巴:老博呵,我已經決定要「用引文寫一本書」,整本書都是引文,我自己一句話都不會說,讓它們自己說。本雅明是個突發奇想,馬上就要交流的傢伙。在這個世界上,他的電話只會打給五六個人,博爾赫斯是一個。博爾赫斯冷笑道,這個創意其實是杜尚的。本雅明辯道,是有點兒關系,但是杜尚畢竟不是作家,他沒提到過引文。何況現成品無法像引文那樣割裂成碎片。博爾赫斯笑了,你知不知道黃庭堅?他的那個「奪胎換骨」「點石成金」「無一字無來處」,有點像你這個「引文」。本雅明沉默了一下,「當然,真理不會只是從一個地方湧出,只要是真理,就值得一再重申,我不過用德語再次重申而已。」博爾赫斯說,這個當然沒問題,每個時代的語言根本上不過是語言的一次次引用、重組、再次脫胎換骨、點石成金而已,我們能創造什麼?兩個人在電話里談了一個半小時,就像兩國元首為世界局勢交換意見,各自若有所悟,心滿意足,或倒頭睡去,或又翻書去證實論點。博爾赫斯這邊,天都快要亮了。本雅明那頭,才吃過晚餐呢。博爾赫斯醒來之後,就買下了這塊石頭。「小幅立硯北,大幅懸牆東。收藏鬱林床,江夜月貫虹。」譯文為:「小幅的石畫立在石頭硯台旁邊/大幅的掛在東邊的牆上/滿室舊物的房間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森林/月光之虹在其間穿過就像是江水在流淌。」阮元這首詩令博爾赫斯想入非非,做夢都在虛構著這塊石頭擺在哪個位置。他決定放在卧室近窗的那張寫字台上,挨著兒玉的肖像。這個位置,他就是躺在枕頭上也能端詳它。
大理石的採集在南詔時代就開始了。石匠都是住在蒼山下的土著,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靠耕種、漁獵為生。蒼山下面是洱海,一個高原湖。洱海與蒼山之間的狹長地帶,可耕之地有限,還得做點別的什麼,人們才能維持生計。打魚啦、狩獵啦、養羊啦、織布啦、算命啦……就是這些都算上,生計也還是勉強。至於他們何時發現大理石除了打地基、壘牆之外,還可以製作大理石畫謀生的就不知道了。必然有中原來的文人點撥。南詔是彝族武士建立的地方政權。唐天寶九載,唐朝皇帝命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率兵八萬攻打南詔,與南詔王閣羅鳳血戰於蒼山下的西洱河畔,唐兵大敗。過幾年,唐朝再派十萬大軍,結果還是全軍覆沒。此事驚動了李白,他寫道:
戰士在五月渡過瀘水
即將奔赴雲南地區作戰
怕死的就不是戰士
炎熱的南方很難遠行
哭泣著告別父母
日月閃耀著悲傷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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